怎樣讓農民富起來

□葛志華
　　據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價格司《全國農產品成本收益資料匯編》，2018年，在15種主要農產品中，小麥、玉米、大豆、油菜籽、棉花、散養生豬的凈利潤都是負數。其中，玉米是連續四年凈利潤為負，大豆、油菜籽、棉花連續五年凈利潤為負。即便不考慮自營地折租，家庭用工折價等因素，稻谷、小麥、玉米三種糧食作物平均每畝收益也只有481.7元。
　　造成這一困境的因素是多方面的，既與農業的弱質性有關，農業承受著自然風險和市場風險的雙重考驗，具有投資回報率低的特性；又與我國的農業資源稟賦相關，我國人多地少，人均耕地面積不到世界平均水平的1/2，美國的1/5，俄羅斯的1/10；水資源更為缺乏，且分布極不平衡；還與我國大國小農的基本農情有關，小農戶數量占我國2.07億農業經營戶的98%，從業人員占農業從業人員的90%，經營面積占總耕地面積的72%；更與農產品的生產、流通、消費、農產品市場特性等因素息息相關。
　　從生產環節來看，農業是經濟再生產與自然再生產的交織，生產周期長，環節多。在特定的生長周期內，農業生產成本受種子、農藥、化肥、機械作業、勞動用工、土地費用等多重因素的影響。在諸多因素中，農業投入品占相當比重。近年來，我國農藥、化肥受多種因素的影響，價格不斷攀升，大大超過農產品價格的上漲。農資價格持續上升，抬高了農業生產成本，擠壓了農民增收空間。面對農資價格的上漲，分散的農戶既沒有議價能力與談判地位，也無法抱團取暖，只能被動接受外部市場的定價，導致農業生產成本不斷攀升。
　　從流通環節來看，農業生產具有周期性、季節性、分散性等特性。農業生產在空間上是分散的，時間上是季節性的；而市場對農產品消費在空間上又是集中的，大多集中在人口密集地區；在時間上又帶有均衡性，每個地區、每個人食用量大致相當，只是品種不同而已。這種特性又對農產品流通提出了相應要求，從產地到銷地，從生產者到消費者，從田頭到餐桌，從供給側到銷售終端，農產品流通環節多、成本高、商品損耗大，生鮮農產品又容易腐壞變質。加之，農產品信息、倉儲、冷鏈、加工、配送、銷售等服務跟不上，小農戶與大市場無法對接，價格猶如過山車，有時滯銷，貨到地頭死；有時又暴漲，“姜你軍”“蒜你狠”等現象時隱時現。
　　從消費環節來看，農產品是生活必需品，是人類生存必不可少的保障，即所謂“民以食為天”。人們對農產品的消費固然受收入水平、消費習慣、農產品價格等因素的影響，更受農產品消費規律的支配。與非生活必需品不同，農產品消費既缺乏需求彈性，又缺乏收入彈性。就需求彈性而言，一個人、一個家庭乃至一個地區的食品消費量大致均衡，不可能因價格下跌就吃雙份，即使農產品價格下降很多，有效需求也不會有太大的增加；就收入彈性而言，即使消費者收入增加了很多，對農產品的需求也不會有太大的上升，這就是經濟學上的“恩格爾系數”，也就是隨著家庭收入的增加，收入中用于食品方面的支出比例將逐步減少。因此，農業歉收了，供給隨之減少，就會拉升CPI，甚至引發社會恐慌；而農業增產了，供給隨之增加，但需求難以相應增加，價格就會下跌，也就是人們常說的谷賤傷農，增產不增收。
　　從農產品市場來說，農產品市場是一個完全競爭市場，既沒有必要的門檻，更沒有主體資格限制，小農戶、家庭農場與跨國公司、零售業巨頭同臺競爭。市場上有無數個生產者，每一個農戶就是一個生產者，但每個農戶在市場上所占份額微不足道，對供求關系影響幾乎為零，既無議價能力，又不能與現代商業對接，只能被動接受外部市場的定價，或被收購方壓級壓價。一旦增產了，價格就會下跌，反而會促使農民之間相互殺價，導致農產品市場價格持續走低，增收也就更加困難。
　　生產、流通、消費、農產品市場等多種因素疊加導致農業增收變得異常困難，嚴重地制約了鄉村振興戰略的推進，甚至會危及國家的糧食安全與農副產品的有效供給。那么，怎么破解這一難題，讓農民群體真正富起來呢？
　　要下好農民致富這盤大棋，關鍵在于做好“兩個眼”：一個眼就是城市化，推進城鄉之間的協調互動。在城市，要改變“半城市化”現象，為進城農民提供基本公共服務，增強其歸屬感；在農村，要在堅持和完善農村基本經營制度的基礎上，繼續深化農村改革，優化制度供給，既讓進城農民有償退出承包地與宅基地，又讓中堅農戶經營更多的土地，實現適度規模經營，推進“進退聯動，退用結合”。
　　另一只眼就是合作化，讓農民按合作制原則組織起來，發揮農業合作經濟組織的獨特優勢，提高農民在購買生產生活資料、在農產品價格形成中的議價能力，在農產品銷售環節上的談判地位，不再被動接受外部市場的定價或相互殺價，更不會一哄而上又一哄而下，把農戶分散經營的積極性與合作社統一經營的優勢緊緊地結合起來，拉長產業鏈，打造價值鏈，讓農民種田更輕松、收入更有保障。
　　這“兩個眼”做好了，農民增收這盤大棋就會滿盤皆活，鄉村振興就會由宏偉藍圖變成活生生的現實。在這方面，日本為我們提供了一面鏡子。